李春生原创 ︳人生如此，浮生如斯 ——论雷峰塔的倒掉

另类易说2018-05-27

大凡天地万物，莫不因感应而化生，随感应而生情。感应譬如回应之声、随行之影而无时不在，无处不有。去年十一期间，我曾游历杭州，登雷峰塔而俯瞰西湖。满眼夕阳残照里的潋滟湖光让我亦心生戚戚，忽悟那千古传颂的《白蛇传》爱情故事原来竟是它感应道交所投射出来的影像。

这影像是以西湖的形而上易象作为脚本的。西湖者，既为湖泽，又位于古钱塘县西面而得名,所以，其体为兑；而其居于我国东南，且作为潟湖与钱塘江潮命运息息相通，尤其又天生的风月无边，这些无不透露出作为东南、进退、秀士等特征的巽卦易象，所以，其用为巽；体用合观，则西湖实通过上巽下兑所成的风泽中孚卦来导演出《白蛇传》这场大戏。

风泽中孚为相应于天道运行而诚信守中之意。下兑卦在先天易中为乾天之初变，随即上巽卦作为后天之风而传播此消息。天象有变，则物必有其感，故为孚信。《易经》以河豚为例，谓之“豚鱼吉”。《周易集解纂疏》李道平曰：“《尔雅翼》，今之河豚，冬至日辄至，应中孚十一月卦，信及豚鱼，河豚也。又《山海经》‘之鱼’，即河豚鱼也。或曰，豚鱼生泽中，而性好风，向东则东风，向西则西风，舟人以之候风焉。当其什百为群，一浮一没，谓之拜风。拜风之时，见其背而不见其鼻，鼻出于水，则风至立矣。”然西湖乃湖泽而非江河，所以中孚卦中信及豚鱼变成了西湖的信及白蛇了。

这白蛇就是在风泽中孚卦中的初九爻巳火，巳火在生肖中为蛇，而又居于下兑之白中，故为白蛇。至于青蛇，则为九五爻的巳火，因其位于上巽之青中。初爻巳火与兑泽之水交合，所以才有湖光生感而白蛇应世。中孚卦“初九：虞吉，有它不燕”之辞告诫惟有安守才获吉祥，若有它求则不得安宁，可那飞舞流光与荡漾水波的缱倦又何曾顾及情终有尽的命运呢？

对于巳火之光而言，若想与西湖水既济合一需要借力于地支申金（巳申合化水）。如《说文解字》言“申者，神也”，“申”字以日之心居中，如日一样贯通天地，所以为神，而“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者也”。许仙的出现，即是许之以通神。修炼千年的蛇妖化作美女白素贞之所以要和书生许仙同效鸾凰，其天机在于白蛇若不走完人间之情路，就无法跻身仙班。于是，缠绵悲怆的爱情故事便徐徐展开。

想那清明时节西子湖边游人如织，白蛇与许仙邂逅于断桥边。白蛇故摄骤雨，以附舟避雨为名，引得和许仙同船共渡。白蛇的美丽哀怨萌生出许仙的双双比翼之情。这潇潇春雨来自那巳申所化之水，这断桥之情出之于申金之坤与巳火之巽所呈地风升之象，这同渡船则为那风泽中孚卦中的巽木之舟。

然而，白蛇与许仙之恋在天道四时循环中注定归于虚无。端午时节，姤卦一阴来复，阴气始剥阳气，故有“女壮，勿用取女”之诫。反映在故事中，则为许仙为法海所惑，诱得白蛇喝雄黄酒而现原形，自己也因此被吓死。盖巳火遇丑、酉则被合化。酉为酒为金为鸡，丑在艮卦为矿石，而雄黄又称作石黄、黄金石、鸡冠石，故雄黄酒当为丑酉半合之象。白蛇喝雄黄酒现原形之“丑”，而令许仙之申金入墓而亡。不得已，白蛇冒险救夫，潜入昆仑山，盗取灵芝仙草，此灵芝草即是寅木，寅木生于艮卦之山中，寅申相冲，帮助作为申金的许仙跳出丑墓还阳复生。

此后天道渐冷，白蛇的浓情与法海的无情之间的冲突也终于爆发。法海之所以成为白蛇的死敌，一直破坏其与许仙的姻缘，是因为法海为乾卦的亥水（乾为法，亥为海）与白蛇的巳火相冲，水火不容。乾卦后天居于西北戌亥虚无之地，且乾为金，戌土为高地，所以才有了法海的金山寺（金山寺所在镇江，正位于杭州之西北）。而白蛇、青蛇与法海斗法，用咒语巳火冲起亥水，兴风作浪，水淹金山，实暗喻情海之泛滥。然情旺极必衰，白蛇最终被法海钵盂所收，并压于雷峰塔下。此雷峰塔如同金山寺，同为戌土之化象，戌为火库，拘住了白蛇巳火的自由；戌又为傍晚夕阳西下之时，雷锋夕照之景由此感应而生。那西湖上的潋滟湖光所激发出的万千情欲正是靠此雷峰塔来收摄与平衡。

然情虽不可泛滥，却又终不可禁绝。当初，法海将白蛇镇压于塔下时曾发咒语：“若要雷峰塔倒，除非西湖水干。”法海所恃之理在于辰为水库，能收西湖之水，同时能冲倒雷峰塔之戌。然而，西湖水未曾干，倒是白蛇之子许士林（巳火生辰土）作为文曲星（辰在巽宫，巽又为文曲星）高中新科状元后哭塔救母,孝感动天，雷峰塔因而倒掉，白蛇重获自由。而又据传说，法海为躲避追杀而藏于蟹壳，这大概是因为法海之亥同样墓库于辰，而辰在巽卦，又可能类象螃蟹之故吧？

百余年前，鲁迅先生曾撰文《论雷峰塔的倒掉》《再论雷峰塔的倒掉》，热烈赞扬了白蛇为争取自由和幸福而决战到底的反抗精神，并以雷锋塔作为传统文化的象征，揭示出雷峰塔的倒掉的根本原因无非是那“奴才式的破坏”。鲁迅之言是那时代之音。若放眼历史长河，以《易经》的视角观之，则雷锋塔必须要倒掉原因在于，雷峰塔若不倒，则象征着这个世界会因四大皆空而归于寂灭，又何曾示相出那情天恨海的年年岁岁与生死轮回呢？还是电影《青蛇》的主题歌《人生如此》道破禅机：

人生如此,

浮生如斯,

缘生缘死,

谁知,谁知?

情终情始,

情真情痴,

情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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