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经十翼]系辞•下传-[元]解蒙撰《易精蕴大义》

旧版内容| 2023-02-23| 0

【周易十翼】系辞•下传(元)解蒙撰《易精蘊大義•卷十

欽定四庫全書|易精藴大義卷十*元*解蒙*撰

繫辭下傳

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

考三畫之卦以定剛柔之體,備六爻之畫以效天下之動,此勢之不容已也。

剛柔相推,變在其中矣。繫辭焉而命之,動在其中矣。因隂陽之進退,以示无窮之變;因人事之得失,以繋所值之占。觀變玩易,道无餘藴矣。

先儒曰:八卦所用者在象,故曰象;六十四卦所用者在爻,故曰爻。剛柔者,爻之體。相推,謂剛推柔,柔推剛也。變,則本卦變作他卦,惟其相推,故能成其變。辭,謂爻象之辭,即其變而命之也。即其變而繋其辭以命吉凶,而占者所值當動之爻象,亦不出乎此矣。上篇始以乾、坤之成卦,終以易簡之德業;下篇始以八卦成列,終以乾、坤示人。易簡其道雖相類,然上篇所未盡者,則見於下篇,是為終始之道也。

蒙謂觀易卦之小成而又有以備其體,因奇耦之變化而又有以顯其用,此聖人作易自然之序也。

吉凶悔吝者,生乎動者也。

考夫易之占辭,原夫易之變體,此聖人贊易事也。

剛柔者,立本者也;變通者,趣時者也。

觀隂陽有對待之勢,而後知隂陽有消長之機。

先儒曰:文王卦辭但言吉凶,周公爻辭方有吉凶悔吝四者,凡所謂皆指動爻而言也。通書所引,乃斷章取義。剛柔者變通之本,變通者剛柔之時。用剛柔立本,言始揲所畫之卦,或剛或柔,各有定體也。變通者趣時,言卦既畫矣,若遇老陽則變而為柔,遇老隂則變而為剛,自此趣彼以從時。立本統指一卦言,趣時專指所變之爻而言,下章原始要終以為質也。六爻相雜,唯其時物也,意亦如此。先言變動,而後獨言吉凶悔吝生乎動者,以動詳於變故也。又先言吉凶悔吝生乎動,而後止言吉凶者,以吉凶者悔吝之積故也。

蒙謂静无而動有,然其辭則繋于未占之先;體立而用行,故其變則見于有象之後。易之為旨,盡在是矣。

吉凶者,貞勝者也。

既明淑慝之分,必无兩立之異,此所以常勝而不已也。

天地之道,貞觀者也;日月之道,貞明者也;天下之動,貞夫一者也。

造化有常久之道,天下无二致之理,故聖人贊易發明之。

先儒曰:吉凶貞勝。言易所論吉凶,常相勝而不已。天地之情,以其正大,故所以示人者,亘古今而常存。日月之運,以其有常,故所以照物,无毫髮之不燭。天下之動,雖萬變不齊,然其正而勝者,亦一理耳。前言易道有變通,而此又言其理之常者,以示人也。

夫乾,確然示人易矣;夫坤,隤然示人簡矣。

天地之所以无隱于爾者,一健順之理而已耳。

爻也者,效此者也。象也者,像此者也。

先儒曰:效乾、坤之變化以分六爻,象乾、坤之虚實以為奇耦。

蒙謂天地不能秘自然之易,而聖人不能外自然之理。盖聖人之易,一天地之易也。天地以其自然者而顯諸仁,此天地所以為天地;聖人則以其自然者而寄之易,此聖人所以為聖人。天地、聖人,一而二、二而一者也。以人事而參諸造化,既知其理之有常;由造化而驗諸人事,又知其理之无二。始之以人事,終之以人事,故曰:易以天道明人事。

爻象動乎内,吉凶見乎外,功業見乎變,聖人之情見乎辭。

先儒曰:内外,猶言先後、微顯、隂陽、老少、分揲、命卦之時,而吉凶乃見于成卦之後。用其道,故觀其動乎内之變,以成功業;究其微,故考其見乎外之辭,以見聖人之情,能事畢矣。盖動乎内者,理也;見于外者,事也。變者,爻象之變;辭者,吉凶之辭。功業見乎理,情也而見乎辭,皆内外相為而不可相无也。

蒙謂卦之未定,必將觀變;卦之既成,然後考其占。其所以制事而明理,皆不外乎此也。

天地之大德曰生,聖人之大寶曰位,何以守位曰仁。天地溥覆載之功,无非妙一元之運;聖人履崇高之位,必有以得天下之心。

何以聚人曰財。理財正辭,禁民為非曰義。

聖人之得民心,固必因其利以厚天下;聖人之定民志,尤必制其欲以宜天下。聖人之于天下,不過因所利而利之,亦未嘗以為利也。徒知因天下之利以合天下,故能使之无違心;不知得天下之義以坊天下,尤當使之无非心。吾恐知所聚而不知所以聚之道,則斯民之聚,豈區區之利所能維持耶?

先儒曰:天地有大德,以其生生不已也。聖人有寶位,所以配天地而遂其生物之心也。有聖人之位,又有聖人之德,位曰寶位,不亦宜乎?守位、聚人,承上文而言。何以守?與民共守之。何以聚?有財以聚之。財者,百物之總名,皆民之所利也。正辭,謂殊貴賤使有度,明取予使有義,辨名實使有信,誠以利之所在,不可不道之使知義也。禁民為非,謂憲禁令,致刑罰,以齊其不率道者也。盖理財以富之,正辭以教之,禁民為非以齊之。富之而後教,教之而後齊,雖其理之、正之、禁之,无適而非義,然聖人不忍之政,則盡此三者矣。理財,則易之備物致用也;正辭,則易之辨物正言也;禁民為非,則易之斷吉凶,明得失,外内使知懼也。易之事業,盡于此三者也。

蒙謂天地以生物為心,聖人盡裁成之道,故其履尊位、合人心者,不惟有以厚乎民,而又有以齊乎民也。

右第一章

先儒曰:此章先言象變辭占而及天地造化,再言象變辭占而及聖人功業,以明易與天地凖,而日月天地之道如此也。

古者包犧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於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

先儒曰:象以氣言,屬陽;法以形言,屬隂。鳥獸之文,謂天產之物,飛陽而走隂也;與地之宜,謂地產之物,木陽而草隂也。近取諸身,遠取諸物,无適而非隂陽也。盖易有太極之理不可見,形而為物者可見。聖人徧觀乎物,得易全體而後作卦也。故其所畫之卦,精可以通神明之德,粗可以類萬物之情。神明之德不可見也,故曰通;萬物之情可見者也,故曰類。八卦者,道之全體也,作之所以明道于萬世也。聖人運時用道以利天下,趣時者也。聖人不能獨盡天下之時,故亦不能盡用天下之道。是以聖人明大全之道于萬世,而其遭時所立不過一二而已。故明與不明係乎聖人,而用與不用又係乎時焉,雖聖人不能必也。然其制是器之時,當時之人知其制是器適用而已,不知有所取也。孔子以易道觀之,然後知其有取于卦,故曰盖取諸其卦也。

蒙謂聖人盡萬物之理而寓諸易,故其功用之妙,无間于隱顯也。

作結繩而為網罟,以佃以漁,盖取諸離。

先儒曰:離體中虚,兩目相承,而物麗之,網罟之象。蒙謂虚其中以麗乎物,雖聖人之神智,亦自然之法象也。

包犧氏沒,神農氏作,斵木為耜,揉木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盖取諸益。

先儒曰:制器尚象,无非利天下。然或不言利者,盖網罟非不為利也,然待杵臼、耒耜然後能裕萬民之食,則是網罟之利不足言,而耒耜、杵臼之利大矣。交易非不為利也,然待牛馬、舟楫而後能備四方之貨,則交易之利不足言,舟楫、牛馬之利大矣。門柝非不利也,然門柝能保内,使暴客不能入而已。弧矢則又能威其外,使暴客不能至,則是門柝之利不足言,弧矢之利大矣。此或言利,或不言利之意也。然獨于牛馬、舟楫曰利天下者,牛馬、舟楫无所不通,可以周天下故也。有曰教天下,則其利有待于教而後成也。有曰利天下,則其物備器成,直為天下利耳。有曰威天下,則其利有待于威而後保。此又立言之旨也。

蒙謂器用利而農事備,其為益也大矣。

日中為市,致天下之民,聚大下之貨,交易而退,各得其所,蓋取諸噬嗑。

先儒曰:上離下震,離為日,震為大塗,故有日中為市之象。天下之民不同業,天下之貨不同用,致而聚者,噬而嗑之之義也。

蒙,謂通天下之則,以順民心之欲,所以聚其散而合其離也。盖當明盛之時,以通有无之利,則彼无適市之欺,而此无折閲之賈也。

神農氏沒,黄帝、堯、舜氏作,通其變,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

聖人迭興,以當世道一新之會,既有以致天下之勤,必有以妙民生之用。

易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

易之運世不息,故知其妙者无不利。聖人體大易不息之理,知極其用者无終窮,故聖人之妙用,即易之功用也。連上文通其變至此通則變為義。既終而始,要之而不見其終;既始而終,原之而莫知其始。此大易之道所以常久而不已也。專釋此三句。

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

有變化之機,无終窮之理。易之道亦天之道,其用无二致也。人能盡易之道以合天心,斯能獲天之助矣。

黄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盖取諸乾坤。

聖人制萬變而无為,造化溥萬物而无心。聖人之道,即天地之道也。

先儒曰:包犧、神農,聚人以財,能富民者也。黄帝、堯、舜,則理財正辭,禁民為非,教民者也。十三卦制器尚象,皆通變宜民之事,獨于黄帝、堯、舜言之者,盖羲、農之時,人害雖消而人文未著,衣食雖足而禮義未興,至于黄帝、堯、舜,則世道一新之會,黎民於變之機也。神化宜民,謂制作精妙如神化,使民利用出入,不知其所以然者。盖時異則世異,于是乎有變,惟聖人能通其變,則民不困于事,是不倦也。故雖聖人神道設教,在乎宜民,宜民則非有高遠難行之事矣。盖其變化循理而无為,故乾上坤下,有垂衣裳而治之義。蒙謂聖人鼓舞羣動而莫測,其民亦蒸蒸向化而不倦,雖易之道,亦天之道也,故觀天地則見聖人矣。

刳木為舟,剡木為楫,舟楫之利,以濟不通,致遠以利天下,盖取諸渙。

先儒曰:木在水上,舟楫之象。通所不通,濟渙之意。蒙謂以乘木之功,濟涉險之用,聖人盖有取卦之象也。

服牛乘馬,引重致遠,以利天下,盖取諸随。

先儒曰:刳木為舟,剡木為楫,因植物之材而川通矣;服牛乘馬,引重致遠,因動物之性而途通矣。牛以順為道,故服而馴之以引重;馬以行為事,故乘而駕之以致遠。牛非不可以致遠,于引重為力而已;馬非不可以引重,于致遠為敏而已。引以有所進為義,致以有所至為義。

蒙謂因物之法以為天下利,固非聖人之自為也。

重門擊柝,以待暴客,盖取諸豫。

先儒曰:川有舟楫,陸有牛馬,雖良民資之,而暴客亦可致也。制重門以禦之,所以為寇者不能攻;擊柝以警之,所以為盜者不能竊。内坤闔戶,互艮為門之象。震屬木,為動為鳴。木動而鳴,擊柝之象。二隂在外,暴客之象。一陽禦之,待之之象。豫備之象非一,獨于此者,黄帝、堯、舜之世,惟有此耳。

蒙謂聖人慮患深而防患早,此豫備之象,有取于此也。

斷木為杵,掘地為臼,臼杵之利,萬民以濟,盖取諸小過。

先儒曰:暴客不至,而居者安可養矣。上震為木,下艮為土,互兌為金。震木而兌金制之,斷木之象;艮土而兌金止之,掘地之象。震木上動,艮土下止,杵臼別米之象。

蒙謂聖人之欲利用以厚生,亦必尚象而利器,此杵臼之制有取于上動下止之象也。

弦木為弧,剡木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下,盖取諸睽。

先儒曰:外有門柝以防暴客,内有杵臼以治其粒食,而无以威不軌,則雖有險而不能守,有粟而不能食,此弧矢之利不可緩也。盖利天下者仁也,威天下者義也,盖並行而不相悖矣。睽无弧矢之象,而弧矢取諸睽者,亦為物睽争,而弧矢足以威之耳。弧矢之用,以睽而發也。

蒙謂修武備以威不軌,此聖人合睽之用也。

上古穴居而野處,後世聖人易之以宫室,上棟下宇,以待風雨,盖取諸大壯。

先儒曰:睽乖遠,則可以安其居矣。冬穴居,夏野處,棟直承而上,故曰上棟;宇兩垂而下,故曰下宇。

蒙謂聖人既慮民居之不安於古,斯奠民之居,使得所于後,此大壯之義所以有取于大易也。

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樹,喪期无數。後世聖人易之以棺椁,盖取諸大過。

先儒曰:上古之事難明。十三卦聖人據聞見而言,可得而知者,犧、農、黄帝、堯、舜耳。如以宮室易穴居,棺槨易衣薪,書契代結繩,已不知其誰氏,但曰後世聖人。夫子述上古之事,其意如此。

蒙謂聖人欲人長其親愛之思,故當盡送終之大事,不為太古之无事。

上古結繩而治,後世聖人易之以書契,百官以治,萬民以察,蓋取諸夬。

先儒曰:言有不能記者,則造書以記之;事有不能信者,則造契以信之。取明决之義也。夫治至于養生送死之无憾,則其道備矣。其法有以貽後者,于是有書契焉。書以記久而明遠,契以結信而正誣。故百官之事雖煩,以此治;萬民之情雖隱,以此察。盖夬之成卦,五剛决一柔,是去小人之亂而歸之治,决小人之蔽而歸之明。睽以至治,夬以明决,文武並用,聖人之道也。蒙謂世道既不如太古之无事,治道安得不因時而制宜?以夬之義有取于决也。

右第二章

先儒曰:此章乃聖人尚象制器之事,所以為此養生送死、禦暴防奸之道,可謂盡矣。始而包犧之鮮食,而繼以神農之粒粟,二者不可兼得,于是乎貿遷有无之法,所以致民聚貨,而使之各得其所欲也。其求得欲從而心意廣,器利用便而巧詐生,強弱相凌而攘奪作。聖人于是為之通其所窮,而使之无厭倦之意;防其奸暴,而使之有以遂其相生相保於无窮。粒食足矣,而為杵臼;穴居足矣,而為宫室;鄰近相貿遷可也,而為之舟楫牛馬以致其遠;衣薪不封可也,而為之衣衾棺槨。猶以為未也,重門撃柝,所以禦暴,剡木弦弧,所以威寇,則強者不得凌弱矣。夫既有以養生而送死,而又有防奸而禦暴,聖人猶以未足以徧天下及後世也,于是又作書契以記之。禍至而為之備,患生而為之防,其所以憂天下抑何深,而慮抑何詳耶?非特此也,因木上有水之象而為井,因以木巽火之象而為鼎,觸類而長之,天下无一物而非易矣。

是故易者,象也;象也者,像也;彖者,材也。

聖人之作是也,既象物之宜以著其體,必明卦之象以盡其明。

爻也者,效天下之動者也,是故吉凶生而悔吝著也。觀易爻之變化,其用為至廣,考人事之得失,而知其機為甚微,則可以盡易之理,而達事之變也。

先儒曰:象者,全卦之體,下文所謂陽卦奇,隂卦偶是也。彖者,卦下之辭,所以發明一卦之才德,陽如君子,隂如小人,健順動止䧟說之類,下文所謂一君二民,二君一民,君子小民之道是也。爻者,效天下之動,下文諸爻皆效乎動之事也。易之為書,卦象莫知先後,雖聖人觀象以設卦,卦立而義復見于後。彖所以明一卦之才,爻所以效天下之動,爻立而後吉凶生而悔吝著,此成易之序之情。繫辭以盡人事之變,此前聖所以不能祕於書,而後聖所以不能已于言也。右第三章。

先儒曰:此章言卦、象、彖、爻辭,乃明人事吉凶生,悔吝著也。

陽卦多隂,隂卦多陽,其故何也?陽卦奇,隂卦耦。

聖人之贊易,始若疑于陽隂之不以類行,終則信夫隂陽之各有定體。

其德行何也?陽一君而二民,君子之道也;隂二君而一民,小人之道也。

一為衆所宗,于以見陽德之盛;寡以多為主,于以見世道之衰。此聖人以易而驗諸人事者如此也。

先儒曰:陽宜多陽,隂宜多隂。今則反是,何耶?盖凡陽卦皆五畫,其數奇;隂卦皆四畫,其數偶。然隂陽之卦雖不同,而皆以陽為君。一君而二民,其道順,故為君子;二君而一民,其道逆,故為小人。又一說,陽卦二隂,故奇者為之主;隂卦二陽,故偶者為之主。何則?少者多所宗,一者衆所歸。此以卦之成卦言之也。若論德行則不然。何則?以奇為君,以偶為民,則隂陽之理順。故隂陽之卦皆以偶為民,奇為君,而以寡統衆者為君子之道。此亦以大槩而言之也。震、坎、艮不皆君子,巽、離、兌不皆小人。

蒙謂聖人以隂陽不從其類也,既有以見剛柔之虚實,又有以驗世道之盛衰,此贊易之旨也。右第四章。

先儒曰:此章專以隂陽八卦畫數,分君子小人之道。

《易》曰:憧憧往來,朋從爾思。

蒙謂吾之感人以已之私心,則人之應己非天下之公心,故聖人即咸九四以明之。

曰:天下何思何慮?天下同歸而殊塗,一致而百慮。天下何思何慮?

先儒曰:事緒萬端,不過一理。塗雖殊而歸則同,往來自不容无,而加之憧憧則私矣。慮雖百而致則一,思亦人心所當有,而局于朋從則狭矣。但當自然貞節守之,不必自為紛也。

蒙謂人心不慮乎物,則天下之事可一貫之而无疑矣。

日往則月來,月往則日來,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則暑來,暑往則寒來,寒暑相推而歲成焉。往者屈也,來者信也,屈信相感而利生焉。

先儒曰:日月必相推而後明生,寒暑必相推而後歲成。然則來固來也,而往亦所以為來,又何必憧憧然用其知慮,以係于一人,著于一事,惟恐其往而不來,必欲其來而不往也?此以造化明往來之理。屈信相感而利生,感以誠也;情偽相感而利害生,雜以偽也。此立言之旨也。

蒙謂氣尚迭運,既知其始,而終者有定序;理尚默運,當知其終,而始者无定機。盖其功用,亦莫非感應之自然也。

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龍蛇之蟄,以存身也。精義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

先儒曰:此又因造化之往來,以明物理之屈信,與君子之學也。尺蠖之屈,然後能信;龍蛇之蟄,然後能奮。必屈而後信,蟄然後生。然則今日之屈,所以為後日之信,又何必憧憧然惡屈以求信也?此即物理之明驗也。精義入神,言凡天下之事,莫不同究其義理之當然。至于精研入神,則泛應酬酢,无不曲當,而用自可致矣。利用安身者,言日用之間,无物不順,身之所處,随遇而安,則此心不愧不怍,慊快充足,而德日崇矣。夫精義入神,用心于内,屈之至也,而用自致于外,則是由屈而信也。利用安身,收功于外,信之極也,而德自崇于内,是自信而屈也。盖窮理而深造乎理,故應諸外者无不足;應物而不役于物,故養諸内者為有餘。此君子之學,貴乎内外之交養也。

蒙謂觀物理之微,其信必在于既屈之餘;知君子之學,其效常在于用功之後,是感應自然之機也。

過此以往,未之或知也。窮神知化,德之盛也。

先儒曰:神妙萬物而无方,化運萬物而无迹。此天地之屈信也。窮神則有以參造化之妙,知化則有以窮化育之功,至此乃德盛仁熟而自致,夫豈思慮智力之所能及哉!苟不能涵養以俟其自化,而有欲速之心,則是不能免憧憧往來之病矣,安能深造於高明盛大之機哉!

蒙謂用力而至于无可為之地,窮理而至于不可知之天,是殆難以思勉及也。

《易》曰:困于石,據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見其妻,凶。子曰:非所困而困焉,名必辱;非所據而據焉,身必危。既辱且危,死期將至,妻其可得見耶?

蒙謂既有所困之道,其至于辱身而亡家也宜矣。

《易》曰: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獲之,无不利。

蒙謂聖人去害之道,固在于有其備,尤在于得其人。

曰:隼者,禽也;弓矢者,器也;射之者,人也。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何不利之有?動而不括,是以出而有獲。語成器而動者也。

先儒曰:君子道存于己,而用于外在時,是以藏器于身,猶有待也。括,結也,結則有閡。凡无其道則括,非其道則括,動而不括,然後出而有獲。此盖語成器而後可動,動亦有其時焉故也。藏器于身,有其道也;高墉之上,則其時也。

蒙謂知君子審可為之幾,有所發而必中;當知君子備能為之才,期于中而後發。盖機所以圖天下之事,而才者所以應天下之機也。

曰:小人不恥不仁,不畏不義,不見利不勸,不威不懲。小懲而大誡,此小人之福也。《易》曰:屨校滅趾,无咎。此之謂也。

蒙謂小人之為惡雖尚微,君子之禁貴乎早。

善不積不足以成名,惡不積不足以滅身。小人以小善為无益而弗為也,以小惡為无傷而弗去也,故惡積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易》曰:何校滅耳,凶。

先儒曰:小人之為不善,其始豈欲甚其惡以自取禍哉?積漸而成,有不覺耳。及其惡積罪大,雖欲自悔,不可得矣。小人之為惡,初无畏恥之心,而勸懲之道明,則在夫上之人耳。大傳于噬嗑六爻中,獨摘初、上二爻,以明用刑之小懲,所以大誡也。又推而至于此,其所以勸善懲惡,盖兼舉矣。豈惟可以警發小人畏恥之心,亦所以示萬世人道之龜鑑也。

蒙謂小人之為惡也,既莫辨之于早,必痛懲之于終。

曰:危者,安其位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亂者,有其治者也。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亂,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易》曰:其亡其亡,繋于苞桑。

蒙謂惟其防患之意深,故其保治之本固。聖人于否之九五深明之。

曰:德薄而位尊,知小而謀大,力小而任重,鮮不及矣。《易》曰: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凶。言不勝其任也。

先儒曰:否九五著其亡之戒,使後之為君者,常存存不忘亡、安不忘危、治不忘亂之心,而後常存、常安、常治矣。鼎之九四示覆餗之戒,使後之為臣者,知德薄而不敢居尊位,知小而不敢謀大,為力小而不敢當重任,則无致敗人家國事矣。大傳舉此二卦,以示萬世為君臣者,各知其義,則知為君盡君道,知為臣盡臣道,不亦善乎!

蒙謂取柔弱之才,以勝重大之寄,其不至于廢事而喪身者寡矣。

曰:知幾其神乎!君子上交不謟,下交不瀆,其知幾乎!

聖人所以深贊乎幾者,以其審夫事之將然,而不溺于事之已然也。

幾者,動之微,吉之先見者也。君子見幾而作,不俟終日。君子以見夫善之端,必有以致其行之果。

《易》曰:介于石,不終日,貞吉。介如石焉,寧用終日,斷可識矣。

守之堅,行之果,此夫子贊豫六二之旨也。

君子知微知彰,知柔知剛,萬夫之望。

理无不明,誠无不格,此幾之所以為神也。

先儒曰:豫六二惟曰介于石,不終日,貞吉,而夫子以知幾教人。蓋介有幾義,神解謂至微細者,深為得之。盖豫卦諸爻皆溺于豫,惟六二居中得正,有介然不易之操,所以能察于方動之微,故能見幾而作也。幾者,象見未形者也。形則涉乎明,不待神而後知也。君子知道則知幾,由誠則通夫道。天下之事物,未有逃乎此者,是以禍福善惡,必先知之。自君子觀之,謂之知幾;自衆人言之,謂之前知。《易》曰:知幾其神。中庸則曰:至誠前知。夫介于石者,守素定也。守之定,故見之明;見之明,故斷之果。惟見之明,是以炳照幾先,由微而知著,自柔而知剛。惟斷之果,是以當行則行,不俟終日。此君子以一身之進退,而為天下之儀表也。微彰以事言,自其事端之方萌,而知其異時必至於昌熾。柔剛以物言,坤初履霜堅氷,至姤初羸豕孚蹢躅是也。大抵人惟所守之堅,然後不躭樂逸豫,不諂瀆求容,而見幾之速也。

蒙謂幾妙于萬事之先,故不溺于豫;善形于一念之初,故能致其果。然非守之堅而識之明,不足以語此也,故聖人深贊之。

曰:顔氏之子,其殆庶幾乎!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也。《易》曰:不遠復,无祗悔,元吉。

先儒曰有不善未嘗不知,即上文先見者也。知之未嘗復行,而今不復耳,非謂過惟在心,而不復發于言行之間也。曰顔子无形顯之過,若是則幾之己形,而悔之已著矣,又得謂之无祇悔乎?

蒙謂明足察其幾,而健足以致决。顔子之于聖,未逹一間耳,故夫子即復初九發明之。

天地絪縕,萬物化醇;男女構精,萬物化生。《易》曰:三人行則損一人,一人行則得其友。言致一也。

先儒曰:損下體本乾,上體本坤,緣三與上交而後為損,故有天地絪緼之象。盖意不專則交不密,交不密則象不凝,此言萬物之氣化者也。盖天地之合以氣,故以絪緼言,精合于氣者也。序卦所謂有天地然後有萬物是也。損上卦艮,下卦兌,少男與少女交,故有男女構精之象。構精亦是相與專固之意,惟相與專固,然後能成孕育之功。萬物化生,形化者也。盖男女之感以形,故以構精言,形生于精者也。序卦有男女然後有夫婦,然後有父子是也。盖隂陽兩相與則專,三則雜,致一之道也。此釋損六三爻義,言人之相與不可不專也。

蒙謂隂陽妙合而氣化,男女交感而形生。盖對待乃物之常理,損有餘而益不足,則兩相與而專矣。

曰:君子安其身而後動,易其心而後語,定其交而後求。君子修此三者,故全也。

先儒曰:安其身,易其心,定其交。非立心有恒者不能也。然立心有恒者,須事事固密,缺一便不謂全。蒙謂人于言行交際,慎始而慮終,其无所失矣。

危以動,則民不與也;懼以語,則民不應也;无交而求,則民不與也。莫之與,則傷之者至矣。《易》曰:莫益之,或擊之,立心勿恒,凶。

先儒曰:安其身,易其心,定其交,則其律諸身者可以无憾矣。既不苟合,又不妄求,而其所以接待物者又極其至焉。君子苟能如此,則其所以處内外人已之間者,无不各盡其道,故謂之全也。上三句正言之也,此三句反言之也。而要其應以戒其人,言貪利而反害也。上與字是黨與之與,下與字是取與之與。蒙謂不務誠身而求動乎物,則求利未得而害己随也。

右第五章

先儒曰:此章示人以擬議之方也。夫子于上繋釋七卦,下繫釋十一卦,共十八爻之義,示人行事自精至粗,深切著明。于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中,特取此十八者,盖發其端耳。他卦可觸類而求之也。

曰:乾坤,其易之門邪?乾,陽物也;坤,隂物也。隂陽合德而剛柔有體,以體天地之撰,以通神明之德。

先儒曰:陽畫為乾,隂畫為坤。門,猶闔戶、闢戶之義。為易之門,其變不窮,皆二物也。隂陽合德,謂二物交錯而相得有合。如乾以陽往,交于坤之隂,而為震、坎、艮;坤以隂往,交于乾之陽,而為巽、離、兌。然後見諸爻有剛柔之體。隂陽主全卦而言,剛柔主一爻而言,故說卦曰觀變于隂陽而立卦,發揮于剛柔而生爻是也。剛柔有質,故以體言;隂陽无形,故以德言。天地之撰,隂陽造化之迹也,有形可擬,故曰體。體天地之撰,言聖人作易,皆以體法造化之事,而效其至著者也。神明之德,隂陽健順之性也,有理可推,故曰通。通神明之德,言易書既作,又以通知造化之理,而極于至著者也。

蒙謂聖人作易,觀闔闢之機,以定奇耦之象,則可以闡造化之迹,而明健順之性矣。

其稱名也,雜而不越,於稽其類,其衰世之意邪?

先儒曰:易中卦爻之稱名物,雖雜出多端,而實不外于隂陽剛柔兩端而已。今欲稽考易中所稱之名,又當即其物類而求之。盖隂有隂類,陽有陽類是也。然其所以反覆丁寧者,盖為衰世易道不明之故也。蒙謂觀其言之切,而知其意之遠且深,因辭以知意,非聖人其能若是乎?

夫易,彰往而察來,而微顯闡幽,開而當名辨物,正言斷辭,則備矣。

先儒曰:往謂隂陽消長,剛柔變化,卦爻所藏者,易皆著明之,故曰彰往。來謂吉凶未定,事之方來者,占筮中所告,可以前知,故曰察來。顯者微之,使求其源,故曰微顯。幽者闡之,使見其端,故曰闡幽。當名謂父子君臣之分,貴賤上下之等,各當其位也。辨物乾馬坤牛,離火坎水,碩果莧陸之類,悉當其物也。正言謂直方大,元亨利貞之辭,正其言以曉人也。斷辭謂利涉大川,可小事不可大事之類,所以决其疑。

蒙謂考易之理无不該,由易之辭无不備也。

其稱名也小,其取類也大。

即物之微,以象隂陽之變,此之謂易之道也。

其旨遠,其辭文,其言曲而中,其事肆而隱。

聖人之情可見,其辭固明以告乎人;大易之教若易,知其理則難以示人。微顯而闡幽,此之謂易之道也。

因貳以濟民行,以明失得之報。

成天下之務,而斷天下之疑,此之謂易之道也。

先儒曰:其稱名也小,其取類也大。此因上文當名辨物而言。如牛馬之健順,可以類于乾坤也;括囊射隼,事名之小者也;茅棘豕雉,物名之小者也。而取類皆于隂陽,而易之命辭,則文章粲然,足以發明其言曲而中,此因正言句而云。易雖所言甚委曲,而无不切中于理。其事肆而隱,此因顯微句而言。言易所述之事,雖顯在目前,而含隱微之理也。因貳以濟民行,以明得失之報,此因斷辭句而言。因民疑貳,莫知適從,而為之斷辭,以决其所趨也。盖行有得失,則報有吉凶,福善禍淫,必然之理,人其可不知所决擇乎?蒙謂易言不拘于一,聖人既詳其藴以示天下;人心未協于一,聖人斯推其藴以善天下。故曰:聖人之藴,因卦以發。

右第六章

先儒曰:此章專論乾、坤為易之門,而六十四卦之所從出,乃易之關鍵也。其究无非所以斷民疑、明吉凶之報耳。

易之興也,其於中古乎?作易者,其有憂患乎?

先儒曰:仁者不憂。此言作易者其有憂患,須要知得用處各别也。

蒙謂聖人雖幸易道之始備于今,而實憂世道之未純乎古,其原前聖作易之心,所感者深矣。

是故履,德之基也;謙,德之柄也。

行已篤實而禮卑巽,則本立而道生矣。

復,德之本也;恒,德之固也。

既能反于善,又能率以常,二者實相須也。

損,德之修也;益,德之裕也。

既能寡欲以養心,又能改過以長善,乃克己復禮之功也。

困,德之辨也。井,德之地也。巽,德之制也。

人能不以外物失其介貞,則守經行權,各盡其道矣。

先儒曰:九卦皆反身修德,以處憂患之事也。履,德之基也。上天下澤,定分不易,必實踐乎此,然後吾之德有所依而立,如築室先立基址也。謙者,自卑而尊。人柄者,居物之後,能持守乎物者也。言人之有德,必當謙遜以自持,不然驕且吝,則才之美不足觀矣。復者,陽之反。以人心言之,善端之復萌也。人心之德,其本无不善也,雖或誘于外物而失之,苟能積累踐履㴠養之功,則其本心由是以復矣,故曰德之本。履與謙,以身之所得者而言,復以人心之反善而言。恒,德之固也。謂雖復矣,苟不能加常守之功,則内之所以不常固其德,皆由忿慾有以害之,過失有以累之耳。苟能如此加之功,則德之在我者,有成而无虧,有進而无退,自履至益,所以修諸己者至矣。困則其所遇也,因其所遇以驗其所存,所守固則困而亨,所守不固則窮斯濫,平日所養,驗于此矣,故曰德之辨也。井不可改,乃人之守道而不變者也。地者,其所居之位。巽者,随時順理,可以制裁事變,故謂之制。井者,所以體常也。巽者,所以盡變也。此承上文困,德之辨而言。人惟所守既固,不為得喪禍福所動,是以臨事從容,以之體常,以之盡變,酧酢泛應,无適而不宜矣。

蒙謂行禮而能自卑,復禮而能有守,則可以修身而固窮,體常而盡變矣。

履和而至,謙尊而光。

和而有其節,卑而不可踰,乃處憂患之要道也。

復小而辨于物,恒雜而不厭。

善端始復而甚明,事機每變而不亂,非知幾而守常者不能也。

損先難而後易,益長裕而不設。

始加克治之功,終有自得之妙,德修而業崇也。

困窮而通,井居其所而遷,巽稱而隱。

惟其无入而不自得,故不動以及物,而能存體而應用也。

先儒曰:此一節句法,如書之九德。履非強世,然理皆至極,未嘗苟且循物以立法也。謙雖自處卑遜,然自下而人高之,自後而人先之,所以為人所推,而德益光顯也。復小而辨于物,言一陽雖微,而羣隂不能亂;一念之正,而羣邪不能干也。恒執一不變,盖投之雜亂膠擾之中,而此初无厭倦之意,此所以能有恒也。損欲先難,習熟則易。求益之道,當使其從容自得,而不可有欲速即化之心。困窮而通,謂身雖困而道則通。井者定體而不動,故功可以及物。如人能守道而不移,所以能濟物也。巽有優游巽入之義,如人遇事變之來,低心下意,將心入事裏去,順他道理,故能稱物而酌其宜,處事而得其當。亦未嘗動聲色,犯乎勢,而從容順適,與物无忤,故曰稱而隱。

蒙謂天下之理无一不具于易,故聖人之用无一而不資于易,其處憂患乎何有?

履以和行,謙以制禮。

行而可樂,无非天理之自然;卑以自牧,必盡人事之當然,乃善于用義者也。

復以自知,恒以一德。

反善之機,固在于知之明;行之力,尤在乎守之固。此乃知行並進之道也。

損以遠害,益以興利,困以寡怨。

人能損人欲以復天理,則于憂患之來,處之裕如也。

井以辨義,巽以行權。

静以處之,故能通乎事之宜;順以入之,故能制乎事之變。非善于易者不能也。

先儒曰:行非禮則不能无過,不及故和于履。禮自卑而尊人,故制于謙。復以陽反于内,故自知。恒以終始如一,故一德。人欲日損,故遠害。天理日進,故興利。困通則寡怨,井遷故辨義,巽隱故行權。

蒙謂君子之行,樂之深而知之密,知之明而守之固,則體常應變,无往而不盡道也。

右第七章

易之為書也不可遠,為道也屢遷。變動不居,周流六虚,上下无常,剛柔相易,不可為典要,唯變所適。

先儒曰:章首二句,言書與道,乃一章綱領。言易之卦爻,所以示人者,皆切于日用,而不可須臾離也。變動不居以下六句,先釋上文屢遷之意。雖有六位,而剛柔未定,故謂之虚。上下指爻,或自上卦而降,下卦而升;或柔自上來而文剛,剛上而文柔是也。典,常也。要,約也。謂預定也。言剛柔變易无常,不可預定也。蒙謂道之所以屢遷无常者,以其書无定體,随時而在也。

其出入以度,外内使知懼,又明於憂患與故,无有師保,如臨父母。

先儒曰:自此至章末,釋上文不可遠之意。本義云:此句未詳,大指不過言出入内外之間,无不設為法度典禮以警戒人耳。有度知懼,律之以法也。又明憂患,則有以處之于後;明其所以致憂患之故,則有以防之于初。夫易之示人,不徒示之以法,而又論之以理,故天下之人皆知易道之不可離,雖无師保之告,戒懼常如臨父母側也。

蒙謂易之資于人者,随處而各在,以明夫得失事物之情,故能警其戒懼之心也。

初,率其辭而揆其方。既有典常,苟非其人,道不虚行。

先儒曰:此五句所以結上文書與道之意。上文求卦之始,其道屢遷,雖不可為典要,然所變既定,而率循其所值卦爻之辭,以揆度其當行之方,然後得其一定不易之法,故曰既有典常。然典常之理,在聖人雖能言之于書,而不能必天下之皆行;學者雖能明于易之理,而未必其身之能行。然則易雖不可遠,又安保人之不遠于易乎?此聖人所以深致意于道不虚行之一語也,故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

蒙謂由辭以度其意,既知其理之有常,明易而妙其用,又在其人之有德,故以是終言之。

右第八章

先儒曰:此章專論觀變于學易之事,而深有望于其人也。

易之為書也,原始要終,以為質也。六爻相雜,唯其時物也。

先儒曰:易之為書也,在上章乃明易之道,而此章則總論聖人作易立卦生爻之義,下文逐爻分說而申明之也。質謂卦體,時物謂隂陽二物,原其始,要其終,以為一卦之體質。卦有六爻,剛柔錯雜,通其時物言,卦雖有全體,而爻實无定用也。

蒙謂君子之于易,欲得其體之常,又盡其用之變,舍卦爻其何以哉!

其初難知,其上易知,本末也。初辭擬之,卒成之終。若夫雜物撰德,辨是與非,則非其中爻不備。噫!亦要存亡吉凶,則居可知矣。知者觀其彖辭,則思過半矣。

先儒曰:初爻就卦言事之本,本則其質未明,故難知;上爻究及其末,則易知。所以然者,盖初爻之辭,但虚擬其理,必及上爻終其事,乃見得失之成也。所云雜物撰德者,雜隂陽二物以為德也。辨是與非,其德之是非也。此示人者,看六爻體統,乾初戒潛龍,終戒亢龍,中爻則備乾之德;坤初戒履霜,終戒龍戰,中爻則備坤之德。此所以雖考初、上,而其德必得中爻而後備也。又一說,物謂内外卦,隂陽二物雜而互之,又成兩卦之德。是非者,當位中不中、正不正也。内外卦既顯以示人矣,復自互體而辨之,則於是是非非益可見矣。雜物撰德,辨是與非,大抵所歸不出乎存亡吉凶之所在。觀彖辭,盖所要愈約,則所知愈易矣。蒙謂觀六爻之旨,固所以知夫難易之得失;總全卦之義,又可以得夫義理之統會。如此,則无餘藴矣。

二與四同功而異位,其善不同,二多譽,四多懼,近也。柔之為道,不利遠者,其要无咎,其用柔中也。三與五同功而異位,三多凶,五多功,貴賤之等也。其柔危,其剛勝邪?

先儒曰:功,事任也。二四同功,為處臣職,同居隂位。三五同功,謂同處在上,子民之職,同其陽位。

蒙謂觀卦爻有事同而勢異者,亦惟以得中當位之為貴耳。

右第九章

先儒曰:此章示人讀易之法。先觀初、上之難易,以辨中爻之是非,盖中爻統稱一卦之義。又觀彖辭總論卦爻之緼,則得易之大綱矣。

易之為書也,廣大悉備,有天道焉,有人道也,有地道焉。兼三才而兩之,故六。六者非他也,三才之道也。

始畫八卦,而三才各一其體;既重六爻,而三才之道各兩其性。此易之所以无不備歟?

道有變動,故曰爻;爻有等,故曰物;物相雜,故曰文;文不當,故吉凶生焉。

道不一其體,而爻有貴賤之殊;位不一其勢,而事有得失之異。

蒙謂易道无不該,吾于卦爻而得其體之備與其用之全矣。

右第十章

先儒曰:此章論卦畫,有天地人之道具焉。惟其有是道,所以變動不居。

易之興也,其當殷之末世,周之盛德邪?當文王與紂之事邪?是故其辭危。危者使平,易者使傾。其道甚大,百物不廢。懼以終始,其要无咎。此之謂易之道也。

先儒曰:紂慢易,文王憂患,故文王繫辭。其辭多述憂危之事。危者,使平文王也;易者,使傾紂也。然此言文王與紂之事,寔為天下後世法,恐懼者可使安平,慢易者必至傾覆,故曰危者使平,易者使傾。然使非有使之也,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篤焉,故栽者培之,傾者覆之,亦自然之理也。即易論之,乾乾夕惕,雖危无咎,灾在外而敬慎不敗,此危之所以能使之平也。泰之上六,不知戒懼,而有城復于隍之憂;大壮之六五,不知戒懼,而有喪羊于易之慮,此易之所以能使傾也。訟之謀始終凶,比之无首而无終是也。八章言其出入以度,外内使知懼,此云懼以終始,言出入、外内、終始之間,无所不知其戒,聖人所以慮夫事,可謂周矣。

蒙謂聖人之于易也,玩其詞而論其世,有以見其理之无不該。然所以約人心于无過之地,則一言之外无餘藴矣。

右第十一章。

先儒曰:此章論作易者之有憂患,而欲人之善補過也。

夫乾,天下之至健也,德行恒易以知險;夫坤,天下之至順也,德行恒簡以知阻。

先儒曰:易而能知險,簡而能知阻,則其于遇事處物之際,皆知所戒懼,而不敢以輕易簡畧處之也。如以乾之健而能用九,則不至于高亢,是知險也;以坤之順而能用六,則有以貞固其所守,是知阻也。惟能知險阻,則其遇憂患也,操心危而慮患深,所以能危懼而无易者之傾也。

蒙謂即易為其性情,若于天下之事无所難;即易而處乎憂患,實于天下之事不敢易。此易之所以為聖人也。

能說諸心,能研諸侯之慮,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

先儒曰:說心故能定其吉凶,研慮故能成其亹亹。說諸心,乾德之事;研諸慮,坤德之事也;定吉凶,乾坤之事也。盖乾則易直而沛然,坤則凝重而有守。

蒙謂理之浹于心者,有以精其知;行之成于思者,又能加于行。盖皆本于乾、坤之德行也。

是故變化云為,吉事有祥,象事知器,占事知來。

先儒曰:變化,隂陽之所為;云為,人事之所作。吉者,事之著;祥者,吉之瑞。兆,吉事有祥,謂吉事自有祥兆,見之明也。惟其變化云為,故象事可以知器。盖象,理之方;兆,恍惚未定之時。器者,日用飲食形而下者之事也。盖人之云為,既能盡變化而无間,所以恍惚未定之時,而能知事物當然之則也。惟能于吉事而知其祥,故占事可以知來。盖易之占辭,雖告人以吉凶,必能察微之幾,而後能預斷其未定之吉凶而无差也。不然,則雖從事于占,而未必應也。象事知器,明事理之已然也;占事知來,知吉凶于將來也。盖上二句是說理,下二句是說徵驗。

蒙謂道无定體,而兆于未形之先;事有定迹,而驗于既形之後。盖天下道備于易,故人得即其道而由其事也。

天地設位,聖人成能。人謀鬼謀,百姓與能。

先儒曰:兩間之位定,而易之理行乎其中矣。然天地不能以此理而語諸人,必得聖人作易卜筮,以成天地之能。使天下將有為、將有行之際,既集羣議而謀諸人,又考占筮而謀諸鬼,百姓至愚,无所知識,亦得以考吉凶而成亹亹。雖聖人所能為者,彼亦得以與其能也。

蒙謂聖人有參天地之德,故能贊天地之功;聖人必兼天下之智,故能資天下之用。盖天下一理耳,而易之作,所以為天地心,立人極也。

八卦以象告,爻彖以情言,剛柔雜居,而吉凶可見矣。

先儒曰:八卦以象告,有象之可觀;爻彖以情言,有辭之可玩。剛柔相雜,而吉凶可見。百姓觀象玩辭,占事知來,所以與能也。

蒙謂觀象玩辭,既知其理之有常;觀變玩占,又知其用之不一。盖有常者易之理,而不一者易之事也。即天理之常而通乎事之變,易道无餘藴矣。

變動以利言,吉凶以情遷。是故愛惡相攻而吉凶生,遠近相取而悔吝生,情偽相感而利害生。凡易之情,近而不相得則凶;或害之,悔且吝。

先儒曰:變動,即上文爻有變動是也。以利言者,變動本皆教人趨吉避凶,而歸於利耳。然不免吉凶殊分者,由情而遷也。情有善則遷乎吉,有惡則遷乎凶,是不能皆歸於利矣。愛惡、遠近,情偽也。相攻、相取、相感,遷之由也。吉凶、悔吝、利害,總名之曰吉凶也。愛惡相攻,如訟九四不克訟,以與初相愛也。同人九三伏戎于莽,惡九五也。九五大師克相遇,惡三四也。遠近相取,姤九五以杞包瓜,遠取初六也。豫六三盱豫,近取九四也。情偽相感,如中孚九二,以情感五也。屯六四求婚媾,以情感初也。

蒙,謂蒙六三見金夫,以偽感二也;漸九三夫征不復,婦孕不育,以偽感四也。凡此皆情遷者也。愛惡相攻,因於遠近相取;遠近相取,因于情偽相感。相感者,情始交,利害之開端也;相取者,遠邇之已著,悔吝之途分也;相攻則事之已極,吉凶之不可移也。此三者,言吉凶以情遷之事。凡易之情以下,獨舉近者總言之。道之運行無不善,故易之所示,欲人皆善;心之趨向有不同,故辭之所命,不能以強同。盖欲人之皆善者,聖人之本心;其有不善者,豈聖人之得己耶?

將叛者其辭慚,中心疑者其辭枝,吉人之辭寡,躁人之辭多,誣善之人其辭游,失其守者其辭屈。

先儒曰變動以利言,言命爻之義;將叛者以下,言繋辭之法。將叛正理,其中有慊,則發於辭,自然慚愧也;疑者可否不决,其辭不直,裁成兩岐也;誣善者言語不實,如物在水上,浮游不定也;失其守者見理不明,无所操執,其辭多屈而不伸也。叛、疑、吉、躁、誣、善、失、守六者之情不同,故慚、枝、寡、多、游、屈六種之辭亦異。作易者因是情,係是辭義,使人因是辭以得易之情也。將叛者其辭慚,漸之九三是也;中心疑者其辭枝,如睽之六三是也;吉人之辭寡,蒙六五是也;躁人之辭多,如大壯九三是也;誣善之人其辭游,如无妄六三是也;失其守者其辭屈,如訟六三是也。夫子特舉其凡,它可類推矣。至孟子答公孫丑之問曰:詖辭知其所蔽,淫辭知其所陷,邪辭知其所離,遁辭知其所窮。邪辭離,即將叛之辭也;遁辭窮,即失守之辭也。易因情而命辭者也,孟子因辭而知心者也。盖善學易者,莫如孟子。

蒙謂人之存于心者有邪正之殊,故發于言者有善惡之異,而易所命亦猶是也。

右第十二章。

先儒曰:此章承上章危者使平而言。乾坤之德行雖易簡,而知險知阻,乃聖人所以處憂患之道。繼言易之功用之在人者如此其著,而聖人作易之功實與天地參矣。終言命爻繋辭之旨,乃聖人成能,百姓與能之實也。言此以終下繫上章之意歟?

<經部,易類,易精蘊大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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